单色釉的白瓷最早出现在汉,湖南长沙东汉墓出土的就是迄今为止最早的原始白瓷。到了隋朝,白瓷生产已经成熟,可从陕西西安郊区李静训墓(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出土的白瓷得到见证,此时的白瓷胎质洁白,釉面光润,胎釉已不见白中泛黄或泛青的现象,当时生产白瓷不局限于陕西西安一带,附近很大范围均有生产。到了唐代,白瓷生产更是遍地开花,窑口林立,有史料可查的就不下于几十种窑口,如河南的巩县窑、鹤壁窑、密县窑、登封窑、郏县窑、荥阳窑、安阳窑、山西的浑源窑、平定窑、陕西的耀州窑、安徽萧窑等等。当然,唐代以邢窑为代表,始列唐代官窑,即“大邢库”的贡瓷。其实,邢窑在隋代的河北内丘、临城县的祁村一带,已大量烧造,现在该地均先后发现隋代的邢窑遗址,只是到了唐朝,宫廷将它钦定为御用品而已,加强了管理和人力财力的投入,开创历史上皇家督烧的先例。从出土的器物来看,以底划书“盈”字款为代表,以釉色“类银”、“类雪”著称于世。故宫博物院的吕成龙老师曾专门对传世和出土的底书“盈”字和“翰林”款的邢窑白瓷做过研究。认为书“盈”字款者与唐代皇宫大明宫内的“大盈库”有关,“翰林”款与唐设置的“翰林院”有关,两者均为“大盈库”和“翰林院”烧造的贡品,常被皇帝用来赏赐大臣。
“邢窑”不但是开创皇家御用瓷先例,它最大的历史价值还在于为后世历代青花瓷、彩绘瓷的发展提供了最良好的载体基础,犹如书画家得到了最好的白色宣纸一样,只有在白色的底幕上才能书画出最醒目最动人的画页。当时,两分天下的是南方的越窑青瓷和北方的邢窑白瓷,素有“南青北白”之美誉。
到了宋代,发展成了鼎立瓷坛的五大名窑“汝、哥、官、定、钧”。其实,明朝是排为六大名窑的,即“柴、汝、哥、官、定、钧”,只是柴窑之色被千年误读,成了“世不一见”的稀罕之物,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我曾在《柴窑之我见》一文中论之)
五代名窑几乎全是以单色釉著称,除了钧窑的窑变紫斑之外,都以素雅、沉静、极简见长,最具一脉相承的当数“定窑”,与邢窑相比,定窑的胎质更白更细,还增添了诸多的划花、刻花、印花等工艺,使白瓷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段。
到了元朝,元枢府釉白瓷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宋定窑的烧制工艺,特别是在高濂的《遵生八笺》中讲到的“饶窑”更是与北方的定窑相似,无论从胎、釉的精细度都不输给定窑。饶窑还增添了用青花和釉里红绘制的内画工艺。清代的琉璃鼻烟壶内画工艺即继承了元饶窑的特点。遗憾的是饶窑较少,历来价高,世上难以见到。所以,元代除了军事上强悍,在艺术上也屡创高峰,元曲是历史上的顶峰期,元瓷同样在中国古陶瓷上书写了辉煌的一页:元枢府白瓷、元青花、元彩绘瓷等均有惊世骇俗之作。因为有枢府釉的精美白瓷,才创造出了青白相映的元青花的迷人境界。
出身于游牧民族的元统治者,世世代代生活在蓝天白云下的茫茫大草原,碧绿无垠的草地上镶嵌着点点白色的蒙古包,蓝白相映,绿白相见的色彩深深地根植他们心底,他们灵魂深处喜欢白,酷爱蓝和绿。因此,钟情于枢府釉的白,迷恋于青花瓷的蓝白映衬和蓝釉白龙梅瓶的蓝白色泽是情理中的事。封建时代,统治者的审美情结是造就那时代艺术成就主要推动力。那种乳白色和蒙古包颜色十分接近的枢府釉瓷自然成了元统治追慕的对象,树立了单色釉白瓷的又一高峰。
到了明代,单色白瓷发展的最为典型的代表,就是以甜美内敛著称的永乐甜白釉瓷了。
永乐甜白釉可以说是集历代各白釉瓷众长于一炉,无论釉色,胎体,造型及制作工艺上的精细度都别具一格:刻、划、堆、塑等手法兼备。特别是那柔和温润的甜白色泽,真的会深深地沁入观者心底。无疑,永乐甜白釉瓷是单色白瓷发展的又一高峰,是古陶瓷史上树起的一块丰碑。如果明人王士性《广志绎》说:“永宣以青花胜,成窑以五彩胜”,那么,永乐绝对以“甜白胜”。其实说到“成窑”,并非五彩瓷一枝独秀。成化的脱胎暗刻纹白瓷也是独步瓷坛,可登历代诸白瓷之巅的。
我常常独自暝想:在薄如卵翼的白胎上如何刻上那么栩栩如生的动物纹饰的?仿佛吹之欲破的胎体怎么承受得了针尖的刻划,而且线条极为流畅!更奇的是,不迎光照映,根本发现不了纯净的釉色下还有生动的刻划画面。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产自福建的德化窑白瓷,自宋至清末一直在烧造,且大量外销,属民窑,但烧制的精品颇有定窑的神韵,特别是出自何朝宗之手的人物塑像,更是神韵独绝,虽是民窑,但少数精品不输给官窑。清代出现了很多仿成化窑的官窑佳器,其中单色釉白瓷是其中很主要的一个品类。雍正时仿得最好,但很少有超过成窑的。乾隆时也不乏有仿得好的成功之作,我曾见过一件六棱型的素面开光的观音尊,每个开光的面全是无纹无饰的素面,素面之间的间隙中剔刻了极为精细的纹饰,有万字纹、回纹、如意纹、福在眼前纹等。虽众多纹饰,但通体极为协调,像一位仪态沉静、典雅的贵夫人。这也是唐英留给后世的一件“瓷魂”式的作品。
三代以后,单色釉白瓷就无甚可书的了。
总之,单色釉白瓷初创于北方,到了元代就移师南方,成为景德镇御窑的主要产品之一,一直延续到清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