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暄民：春节的回忆

文｜蔡暄民

编辑｜御承雅赏

一晃又近春节了！春节在儿时记忆中是那么的美好：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粽箬的清香味，家家屋檐廊下懸挂着的酱鸡酱鴨……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春节的回味越来越淡漠了，而且觉得日子过得特快，一晃一年，来不及记，也记不起什么。似乎是因重复产生的乏味。唯有纯真的情意会不自禁地浮上眼前：四十五年前，每到春节前，杭州书画家都要进行雅集，通过笔墨的传递，加深彼此的情谊，雅集中完成的作品，放书画社或孤山西冷印社展示，那时的西冷印社和书画社是合在一起的，人人没有金钱的概念，无任何酬劳，却都乐意参加，现在书画界的大师级人物那时几乎都踴跃参加，沙孟海、余任天、陆维钊、陆抑非、吳茀之、诸乐三等，当下的后启之秀、浙江花卉和山水界的领军人物闵学林、卓鹤君等都从未缺席。其间，向谁求墨宝是对他艺术造诣的抬爱，被求者非常高兴。

记得眼下西冷印社中的扛鼎人物叶一苇、余正、茅大容等都给我镌过多枚名章和闲章，分文不计报酬，完全是出于情谊，刻章还附赠章料，那情谊没齿难忘，这些凝聚浓浓真情的章，也成了我一生为书的常用印。最痛惜的是剑平学兄，中学时因痴迷篆刻蜚声校园，后果然为西冷印社所赏识，成为印社中坚，遗憾的是因车祸而英年早逝，如果至今健在，一定是西冷印社中的一员翘楚式的人物，他调入西冷印社是最早的。现在，每每迈入西冷印社大门，脑幕中就会浮现章剑平兄的音容笑貌……那时的人相处真的很单纯，没有功利，彼此其乐融融，充满着暖暖的春意。记得组织迎春书画展的似乎关田兄一人张罗，大家都很配合，即使时间再紧，也总能按时展出，如果说那个年代的纯艺术活动造就了一大批书坛画坛的大师级人物，那此功主要当归朱关田兄。

西冷印社

除了配合节假日和纪念意义的日子搞展览以外，书画家之间的交谊也颇深厚，彼此经常往来：到我寒舍常坐的有姜东舒、马世晓、骆恒光等好友，恒光兄是最早出道的，称得上书法界的少年老成者，六十年代就出版好几本字帖了，用当下流行的话说，拥有了一大批粉丝。马世晓和姜东舒，几乎三日两头来寒舍小坐，他俩住处离我家近也是个原因，一杯清茶，一坐半天。记得我在《浙江日报》写了一篇《西冷书家沙孟海》的长篇专访，朱关田特地跑来我家索求该报，足见他对老师的尊重和敬意！生性豪爽的蒋北耿，却写得一手隽秀的行书，他对小女的挚爱是朋友中人人皆知的，“憐子如何不丈夫？”有一次来我家时，顺便带着幼小的千金，不料在途中摔了一跤，骇得不轻，担心得大声惊叹：“不知在老婆面前怎么交待？”……这些往事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言容笑貌均在眼前。

当时没有现在那么方便的通讯工具，有事全靠两条腿或骑自行车，也有乘公交的，但欢乐指数不比现在的低，物质上的享受贫乏，可精神上快感却是满满的。老一辈行动不方便就用信笺寄思念，有一段时间，受《西湖》文学月刋所约，写沙老的传记，几乎每天往龙游路12号跑，也可能是去得频繁，形成了习惯，此后如果我有一星期不去沙老家，就会收到一封用大头金星钢笔书写的信函，询问我是否工作太忙？怎么这么多天未见我？还让我将近几天写的书法拿去批阅（类似的信札还保存几十封）。

沙孟海老师旧照

如今，我竞幸运地搬到了沙老故居的隔壁，俯视青瓦的屋顶，常浮现沙老和师母的言容，偶尔止不住会湿眼眶……除了去沙老家外，韶华巷和横紫城巷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去韶华巷拜访陆维钊先生，去横紫城巷是拜望余任天先生，两位都是我心中的大神。他俩不光艺术造诣令我折服，人品更让我崇拜，陆先生的德行象他开创一代书风的扁蜾体，质朴而厚重，每每向他求字，他总谦虚地说，请余先生多写，他是真正的书家；而余先生呢，一提到陆先生，也总是翘起大拇指赞道：“陆先生的书法功力深厚，他学问也好！”彼此惺惺相惜，加倍尊重。这才是真正大家的品行……大概是上了年纪，容易回忆过去，不知是好是坏？但至少，那时没有金钱的雾霾，天空是清朗的，春节期间真是洋溢着浓浓的春意！逝者如斯，健在者足当永远铭记那一段历史！

沙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