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暄民
编辑|御承雅赏
因为太喜欢马一浮的书法,因而将他书写的隶书抱对“一念无为十方坐断,万机休罢千圣不携”常懸在东明白庐艺术馆的大厅正中,和中堂余任天先生的丈二匹山水形成珠联璧合的雄浑气势。
马一浮书法
御承堂博物馆藏
其对不但书法好,其意也颇具哲理:“一念无为十方坐断”,试想,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欲念,那么到了任何地方都可坐称老大!“万机休罢千圣不携”,如果你没有了心机还需要圣人来帮忙吗?
带着如此深深禅意的哲理之对,也只有马一浮做得出来!其实,书法于马一浮一生的诸成就中只能算其最末尾的一个枝节而巳。他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书法上,由于他丰富的知识面和超越时代的国学修养作根基,使得他的书法有羽化升仙的清雅脱俗感。每个字都象一位道骨仙风的清癯学者。
马一浮书法
大书法家必先是大学问家。同时代的文人中,在学问上,无一人能超越他;同样,同时代的书家中亦无一人能越其肩。
书坛泰斗沙孟海就最欽佩马一浮。常说马一浮的书法好得力于他的学问好。记得有一次,我在沙孟海家,和沙老闲聊到马一浮,沙老笑着说“马一浮的脑袋与常人不一样,特大,有一次他夫人带他一起去买帽子,找遍了杭州城,找不到一顶适合他的。”随后他又说“这是个五百年来难得出现的奇人!”用赞叹不绝的口吻!马通晓儒、释、道;书法不但真、草、篆、隶皆精,且均有自己的风貌”!在近三百年书法流派中,我也最佩服马一浮。其字清雅脱俗,散发书卷灵气。
马一浮先生
马一浮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丰子恺在《桐庐负暄》中曾转引李叔同的话:“马先生是生而知之的。假定有一个人,生出来就读书,而且每天读两本,而且读了就会背诵,读到马先生的年纪,所读的还不及马先生多。”
他8岁便能读《楚辞》和《昭明文选》;母亲何定珠出生世族,精通诗书,擅长文学,同时治家严谨。一浮年幼时,一次拿着铜钱玩耍,其母见状立即制止他,说“儿幼,宜勿弄此,他日成人,须严立风骨,勿龌蹉事此。”
9岁时,母亲指着天井里盛开的菊花,命赋五律一首,并限麻字韵,他应声而就:“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处士家。晨夕秋更洁,不必羡胡麻。”他的母亲见得这样聪慧,小小年纪做出来诗竟似不食人间烟火。就担心说:“我儿一生少福泽耳!”。果然,知儿者莫如其母,其一生均在世态悲凉中度过,只能如此介释:其如天外来客,太过高远,人间的凡夫俗子无法理解他超群的智慧。俗世定当容不了他。最后,连生前选定的安葬之地也不能如愿入土!
马一浮先生
10岁时,他母亲去世了,孤寂的童年生涯中他无日不与书为伴。父亲担心他在读书上误入歧途,延聘了当地一个很有名气的举人叫郑墨田的来他们家当墅师。但没有多久郑墨田就来辞馆,说是教不了他了。起初他的父亲以为儿子不服墅师管教,后经打听才知道儿子的学问已超郑墨田之上。郑老师感到这样教下去是误人子弟,不如让他们另请高明。无奈之下,马一浮的父亲只好亲自来教他。教了一段时间也感到力不从心,自此以后就不再给他请老师。(1898年),16岁的马一浮与周树人、周作人兄弟同应绍兴府学宫院试,同中秀才,马一浮更是名列榜首,连主考官汤寿潜(民国浙江都督)老先生爱其奇才,挽人执柯,将爱女汤仪嫁与他为妻。马一浮婚后与妻子感情甚笃,不料三年后汤仪染病不起。马一浮悲痛欲绝,誓言不再娶妻。那一年他才20岁。据胡兰成在《无所归止》中所说:“一浮之妻早已去世,虽没有留下子嗣,但他终未续娶。
文化革命中他在蒋庄历年的藏书与字画也被焚烧一空,老先生恳求造反学生:“留下一方砚台给我写写字,好不好?“。回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此后他被安置到安吉路23号一个陋室里居住,他叹息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遂于1967年郁郁而终。应了他母亲的一语之谶!
马一浮书法
马一浮早年与马君武、谢无量在上海合办《二十世纪翻译世界》杂志,向民众介绍西方文学。1903年6月,赴美国主办留学生监督公署中文文牍,后又赴德国和西班牙学习英、法、拉丁诸种文字。1904年东渡至日本学习日文,他在赴美期间,广泛涉猎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达尔文、孔德等人的西方哲学、社会学、生物学著作。后转赴日本,在日期间,他学习日文和德文,并携德文版《资本论》回国。据目前的资料显示,马一浮是将《资本论》原版引入中国的第一人。马一浮早在二、三,四十年代就与梁漱溟、熊十力是等量齐观的儒学大家。他对宋明理学的深刻研究和体验,是所公认的。
熊十力甚少称许别人的,但是他对马一浮却推许备至,说:“马先生道高识远”(《十力语要》卷二《与贺昌群》)。贺麟则评论说:“马先生兼有中国正统儒者所应具备之诗教礼教理学三种学养,可谓为代表传统中国文化的仅存的硕果。”又说:“他尤其能卓有识度,灼见大义,圆融会通,了无滞碍”(《当代中国哲学》第一章,《中国哲学的调整与发扬》)。丰子恺在其随笔《陋巷》一文中,称马一浮为“今世的颜子(渊)”。马一浮先生于诗书穷理有着精辟概括,他认为:“读书之道,约而言之,有四门:一曰通而不局;二曰精而不杂;三曰密而不烦;四曰专而不固。四种读书法,实则解决了博与专、义理与细节、简与繁、中心与边缘等问题,其总结可谓精辟之至。他认为读书之终极目的在于明理践性、成就圣贤人格。关于读书之目的,马一浮以为,学问若不能提高自己的修养,读书再多,亦不过一书橱耳,又有何用?他多次强调读书的最终目的,在于修身、在于提高自身的修为,并提出“唯有指归自己一路是真血脉”的践行主张。
书法对于马一浮先生来说是属于“文人余事“的小道。除了过去一般读书人所必需的书写练习之外,他并没有将过多精力放在写字上面。但因为自身学养宏富,不求工而自工。正所谓:“云无心而出岫”。终成二十世纪书学一大家。
马一浮书法
鬻书时马一浮曾自订润例时声明有“五不”:一不书祠墓碑志;二不书寿联、寿序;三不书讣告、行述、像赞。四不书题签和时贤作品;五不书市招。另外还有立索不书、无介绍不书等等。马先生在复性书院时不领书院薪水。生活用度只能靠卖字。故次年作《蠲戏斋鬻字改例启》,说明去年因要刻书故卖字,今已不刻书了,将以字“易粥”,所以特别修改润例,周告四方。到了一九四七年九月,又作《蠲戏斋鬻字后启》。说卖字卖到明年修缮了祖坟以后就再也不卖了。一九四八年,一年期限已届。四方求字者依然络绎不绝,故门人寿景伟等发布了一个《蠲戏老人鬻字展限并新订润例》,说再延期一年。过了这年,想求马先生的字也求不到了。所以求字者莫不踊跃。到一九五○年,马先生仍然要靠鬻字为生。后再出《蠲戏老人鬻字代劳作润例》,言明:“愿以劳力换取同情,用资涓滴。”四次鬻书虽说各出有因,但他在每次鬻书之前都是经过长期准备的,即经过一段时期的临书来充实自己,可见马一浮在书法创作上的严谨态度。
他的书法路径在于融合、北碑之气韵骨势,进而远接钟王。他在《戏题鬻书启诗》中自谓:“恨无勾漏丹砂诀,幸有羲之笔阵图。”由此诗可知,他自己的书法所成,自视甚高。且独钟于王羲之。他不同于当时尊尚北碑的书家之处在于他对古典审美回归。他的这种审美取向也表现在他的一些题跋当中,例如:“学书须是无一笔无来历,方能入雅。大抵多识古法,取精用宏,自具变化”。在探究书法历史沿革变迁时,他十分推崇隶书的作用,强调对篆隶的研习是追古溯源的正道。他说:“元常谓多骨丰筋者圣,唯石门颂足以及之。然但务瘦硬而乏气韵则失其意,知此者鲜矣”。
马一浮书法
马一浮书法中成就最高者在于行书,根基是始于《圣教序》,他借鉴朱熹之笔意,参以篆隶、北碑之体势,结体略呈斜紧,尖笔与方笔并存。书体呈现出一种茂密峻爽,气韵潇洒的风格。他早年学书以唐碑入手,尤喜爱欧阳父子,二十岁后遍临魏晋南北朝碑书,植根于钟王诸帖,兼用以唐贤骨法:“取北派之雄杰以充筋骨,而尽变其粗行之面貌,得南宗逸丽温润之韵致,而一洗其姿媚粉泽之态。”所以他的行草书碑帖交融,清雅高古。其结体坚紧,取势侧媚而险劲,但笔画俊迈秀拔自成一格。篆书直接取法李阳冰,隶书则以《石门颂》为宗。在为家族题写的《会稽马氏皋亭山先茔记》和为岳丈汤寿潜写的《墓志铭》,他均用了八分隶书。
二十世纪书法变革中有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尊碑的就一味贬帖,崇帖的又一味贬碑。两方都落下病根而不自知。很多写碑的书法有生硬造作之气,写帖的又柔媚油滑。而真正能达到“遒媚”这个境界的,马一浮一人而已。
晚年马一浮因为白内障加剧作字多以瞑书,写字纯以神行。这个时期的书法不复前期的人澹如菊的温雅,更显出一种苍茫旷达之态,临终马一浮作诗留别诸亲友云:乘化吾安适,虚空任所之。形神随聚散,视听总希夷。沤灭全归海,花开正满枝。临崖挥手罢,落日下崦嵫!
哀兮!如屈原之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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