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暄民：邋遢一生、潇洒一世话作英

时间Time：2021-02-23 18:16 作者Author：蔡暄民

文｜蔡暄民

编辑｜御承雅赏

被誉为海上画派四杰之一的蒲作英，其名气没有吴昌硕、虚谷、任伯年响，生活处境更不能与昌硕和任颐相比，可谓一生邋遢，不修边幅，随遇而安。但也不为世俗所索缚，中秀才后再不赴考，视功名为浮云，潇洒一生。

蒲作英

他的潇洒放纵的个性与他一生嗜酒如命有关，整天醉眼朦胧。他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喝酒。他的作品大多在醉酒状态中完成。他一生往来与沪、嘉、杭、甬、台州之间，孑然独往，22岁有过家室，妻名缪晓花，亦善书画。二人曾贫困相守，情感至深。

蒲作英作品

1863年秋，相依十年的妻子病逝。蒲华以诗抒其哀恸：“十年结知己，贫贱良可哀”。时年蒲华32岁，无子，从此不再续娶，孑然一身至老。

当时民生多艰，生活都觉不易，他无其他收入，即以卖画为生。他卖画没有昌硕和白石的炒作水平，完全凭兴致而作，有时一壶酒或一杯凉茶都能换来他的大幅作品。因此他的画价一直处于低谷，七十年三五元即能成交。目前，认可其艺术的人多了，已千金难觅其一纸了。所以说书画界是极世俗之地。

蒲作英作品

他生性慵懒，出门只带两枝颓笔和一壶酒，随遇而安。常醉卧他人门楼边或屋檐下，一觉醒来巳日上三竿。有时不出门，与鸡狗同室而眠，友人至晌午去叩他门也扣不应。他完全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这随性的率真的性致，在下面吴昌硕为他写的序文中都有形象的描述。他和吴昌硕交谊之深可见一斑。

吴昌硕

他那随意任性的洒脱个性淋漓尽至地反映在他的作品中。就拿这幅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书法立轴来说，那点划结体似乎随性所欲而为之，毫无章法可言。但正是这看似无序的撇挪却笔笔醖含着内在丰富的语言，是书者心灵深处的自然泄露。观他的书法正如观武林高手舞剑，翻飞腾挪变化无穷。他的书法看似乱头粗服，但细品却穿插有致，迅疾有序，节奏感超强，似一首令人心醉的乐曲。这大概与他喜欢弹奏古琴有关。他弹得一手好琴，也喜欢收藏古琴和砚台，将自己的书斋取名为“九琴十研斋”，如此艰辛的生活，却不忘自己的雅好，这就是“蒲邋遢”独特潇洒的人生。

蒲作英行草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吴昌硕眼高手高，内心真正佩服的人不多，但对蒲作英却十分钦佩，这不单是蒲比他长十几岁的缘故，主要对蒲的艺术造诣的认可。吴昌硕曾作十二友诗，记蒲华曰：

“蒲作英善草书、画竹，自云学天台傅啸生，仓莽驰骤、脱尽畦畛。家贫，鬻画自给，时或升斗不继，陶然自得。余赠诗云：蒲老竹叶大于掌，画壁古寺苍涯琏。墨汁翻衣吟犹着，天涯作客才可怜。朔风鲁酒助野哭，拔剑斫地歌当筵。柴门日午叩不响，鸡犬一屋同高眠”。

蒲作英作品

可见吴对蒲的深切了解。吴昌硕还为蒲华所作《芙蓉庵燹馀草》作序：

“作英蒲君为余五十年前之老友也，晨夕过从，风趣可挹。尝于夏月间，衣粗葛，橐笔两三枝，诣缶庐，汗背如雨，喘息未定，即搦管写竹，墨沈淋漓。竹叶如掌，萧萧飒飒，如疾风振林，听之有声，思之成咏。其襟怀磊落，逾恒人也如斯。”对他人品、画作、个性的清彻了解是从心底发出的赞叹。

谢稚柳曾评说：“蒲华的画竹与李复堂、李方膺是同声相应的，吴昌硕的墨竹，其体制正是从蒲华而来”。足见蒲华画竹造诣之深，故画坛有“蒲竹”之称谓。

蒲作英作品

千万别以为作英的行草是才情的自然流露，是随性的挥洒，更不象郭某若的字，拳打脚踢，了无章法，蒙外行人而巳。蒲是经过长期艰苦临习的，中年尤勤书学，醉心张旭、怀素，到过寝食无味的颠狂程度，斗墨千纸，数日而尽。至于元明各家书帖，更是悉心临摹，并以书入画，酣畅恣肆，至晚年，更是笔老墨精。其画，燥润兼施，苍劲妩媚，尤喜画大幅巨幛，莽莽苍苍，蔚为大观。所作山水大轴或册页，布局新颖，风韵清隽。

蒲作英牡丹图

御承堂博物馆藏

此幅御承堂博物馆收藏的蒲作英牡丹图，应是蒲华作品不可多见的喜庆之作。用色新艳明亮，一反他蒼茫凄然、墨色淋漓的悲凉风格。那石面的豪放斧劈皴，酣畅淋漓，力透纸背，牡丹花叶花瓣，缱绻反侧，变化万千。特别是那含苞欲放的花蕾，蓄有无穷的即将绽放的力，题款更佳，用画兰的筆意融入其中，使整幅画中笔笔有书。真是画中有书，书中有画，这就是“蒲邋遢”的妙处所在。整幅画面在动态中饱含春的气息！笔触粗豪奔放，仿佛听到嗖嗖的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