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暄民：谈余任天的书画鉴赏力

文|蔡暄民

编辑|御承雅赏

有关书画大家余任天先生的诗书画印，我已作过一些评介，余先生的第一本大型画册的后记就是我写的，当时是应美术出版社社长宗文龙特约而就，此后在一些报刊上相继作过一些论述。有幸身为浙江省余任天艺术研究会的副会长，是当仁不让的。

余任天先生

但是，单单就余先生的书画鉴赏眼力没作过介绍，今天，借此短文作一简单叙述。

余先生的诗、书、画、印四绝压群伦，是沙老在37年前提出的。

余任天先生作品

那些顶级艺术大师的认知和眼力往往都比同时代人超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自从沙老在37年前提出此论点，当时能接受的人还不多，可现在已经越来越多地被行家、藏家们所认可。但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认知程度，世俗之陋习是靠时间慢慢冲洗掉的，曲高和寡，越顶级的艺术，被众人接受的时间会越久。草野画家蒲作英的作品，过了近一个世纪，才逐渐被人们所重视，形象也慢慢地提升到人们的视线之上，开始仰望他，尊重他，把他放进了艺术殿堂的主要位置。黄宾虹生前说，他的画，要他去世五十年后才被人接受，果然，他的超前预言得到了现实的明证。由此来说，余先生的诗书画印造诣，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升华得更高，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崇敬。

这是历史的必然。

余任天先生

余先生不但诗书画印四绝压群伦，他对书画的鉴赏眼力也是超群的。我们说，书画家并不一定是鉴赏家，但真正的大鉴赏家必须是书画高手。正如医药理论家不一定看病，但高超的医生必懂医理一样。 

余先生对书画鉴定眼力是出奇的好，凡他认定的真迹绝对假不了。这一点，潘天寿先生对他是绝对的认可的。因此，中国美院当时向他征集一批古书画，作为教学之用的藏画。

余任天先生作品

他鉴古书画不用打开全幅，有一次，我在他家，正遇上有人拿来一幅八大山人的芦雁图请他过目。先生这时患目疾，视力已很差，需把画面凑到眼前才能勉强识别。当时，他只拉开了画幅不到半尺，只露出了右上角的一丛芦苇。先生马上将画卷上，很肯定地说“八大的精品，一点没问题！”来人愣在那里，似乎没醒悟过来。余先生仿佛感觉到他的疑惑，又补充说“这芦花只有八大画得出来，别人仿不了！”这一说，那人满意的笑了！等此人走后，余先生又和我接着聊：“鉴画，鉴细节，细部一点一撇最能露出画家的功力！要仿八大不是那么容易，没有八大的笔墨功力和学养怎么画得象八大？”

八大山人绘画

又有一次，正好上海的程十发先生在，他拿了一幅后梁关仝的山水来，说是受一朋友之托，请余先生最后看看，确定是否真迹？画是老裱，还有王鐸的长题，也裱在边绫上。记得王鐸认为是关仝的真迹，且是精品！

起先，余先生说“偌（你）看过应该没问题了！”指程十发先生鉴画眼力也很好，不用再看了。可程先生说“侬老兄看…看过…才放心！” 

关仝作品

余先生拿到眼前自上而下地移了二遍，又对王鐸的题跋仔细移了一遍，说“我看没问题，难得难得！”

这次我先告辞了，怕打扰程先生和余先生的聊天。过了几天，我又去余先生家，余先生又和我聊起这幅关仝的画。他先说“程十发先生鉴画眼力也很好，他的画也画得很有个性，学养也深厚！”随后他又说到那幅关仝的画“那是国宝，难遇到，边上王鐸的题跋也好！不能迷信大名家的题跋，有的是冒大名家之名，实则不是大名家的真迹。有的的确是大名家题的，但是移花接木，挖过来的。这一幅关㒰的不假！但主要要看画是不是真迹。”那天，余先生和我讲了很多关于鉴定的经验，给我上了一堂深刻鉴定课，都是先生从长期实践中得出的经验。他说“：仿品往往题款少，题多了难免露馅，书法比画更难仿。” 

余任天先生作品

“有时候会出现画是对的”，那天先生特别精神，侃侃而谈“题款是假的，是画家当时画没题款，身后别人补题的。”

我说“有人鉴画还同时看纸张。”

“这不足取！”余先生很肯定地说“历史上很有地位的书画家，会用他们专用的纸墨，但他们是活的，会到朋友家去，朋友邀请他画，他推不掉，画了，就用了朋友的笔墨纸砚，你说这画是真是假？更有自己备好纸去求墨宝的，你就说这纸不对画必假？”他说完笑了：“还是要看画的用笔用墨和气韵、神采！”

余任天先生作品

我说“有人鉴书画看装裱！”

“看装裱断真伪更是瞎子摸象”余先生笑道“古画都流传几百年，经过无数人的手，可能老裱，也可能新裱，你一定说老裱的对，新裱的假？一个皇亲国戚，伦落了，穿着破衣烂衫，你说他不是出身贵族了？这不是只认衣衫不认人吗？这都是不懂画的人充当鉴赏家！”

余任天先生作品

“有很多老冲头，同时代仿，同时代裱，”他余兴未尽“你看裱头就说它是真的了？”

这些鉴书画中金玉良言多么地中肯。时下，有很多所谓的“鉴赏家”仍处在余先生所嘲贬的泥潭中不能自拔，还在四处唬人诳人。想来是何等的可笑。余先生一再强调：要想练成鉴书画的火眼金睛，必先提高自己的学识、修养，要会写会画，更要懂得笔墨。余先生有那高超的鉴定眼力，与他诗书画印压群伦的水平有关。手高必须眼高。余先生曾对我感叹：“我眼睛不好了，大概老天爷认为我的眼力太好了，所以要收我了！”他哈哈打趣道。      

是啊！如果晚年余先生没患眼疾，视力仍好，那将给国家抢救回更多的珍贵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