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暄民：“一票否决鉴定制”值得商榷

文｜蔡暄民

编辑｜御承雅赏

某展示销售区，为了达到其所谓“公平、公正、合理、可信"的社会认可效果,聘请了十位颇有声望的专家成立了“展销品鉴定小组”，并向全社会作出慎重承诺：“对所有送展藏品采取一票否决制”，即只要其中有一个专家对某展品予以否决，则该展品就不予上展。

清 雍正 粉彩玉堂富贵纹盘

旧金山 亚洲艺术博物馆

主办方的意思是向社会表示自己把关的严格性，不明该行的人初初听来，似乎会对主办方的严肃认真的把关精神肃然起敬。可我认为，此规定大概是出自一位不懂该行规矩的领导之意。我先暂且认可这十位专家都具有一定的鉴赏水平。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即各位专家所具的鉴定眼力一定各不相同，有高有低。为了更简明地阐述如下观点，我先将十位专家分为十等级，那不同等级眼力的专家必定只能认可自己眼力所认范围内的东西，高于自己目力所认的藏品，肯定投否决票，那么，其结果，最后全票通过的藏品只剩最低档的东西了。

北京 首都博物馆 #香江雅集-香港回归祖国二十周年特展# 清 雍正 青花八宝纹高足杯

其实，这样的“一票否决制”也并非该展销区某领导的首创，我们很多博物馆在征集藏品中也大多采取此措施，其主旨也是为了保证入藏品的真。我认为此斟选方式，必定导致藏品等级的低下，而那些精、尖、稀的罕见之物，即使有个别眼力好的真正专家认可也独木难成林，只好忍气屈从一票否决的严酷现实，被一票排斥出去。难怪一些博物馆，除了现场考古发掘的东西尚可称颂外，少见精尖稀、真善美的从民间征集的好东西。说白了，这方法也是鉴定领域变相的“大锅饭”。人人负责最后人人不负责！

清 雍正 景德镇窑斗彩蟠桃提梁壶

上海博物馆  

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反科学的事实，特别是对古陶瓷的鉴定，根本不能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定真伪。我们知道中国古陶瓷涵盖面那么广，朝代久远，幅度辽阔，窑口众多，故没有一位专家敢夸下海口说能对所有种类和所有窰口均能鉴定。有的对宋瓷特有造诣；有的对元青花格外擅长；有的致力于明过渡期的研究；有的只专注龙泉窑的考证等等，那你让不同专长的专家来对同一件藏品表决，其结果一定造成被否决的后果。假设一个收藏家，他收集藏品也采取这个“一票否决”的方法，去聘请十位专家掌眼，恐怕买不成一件东西。当然，很少见到如此的收藏家，原因呢收藏家掏的是自己的口袋，他会很慎重，深知此方法的不可取。只有不用掏自己口袋又必须不遭人非议，只求平安但求无过的部分人，才会想出如此的保险方法。表面上看是对事业的高度负责，实际上是最不负责任的一种不敢担当责任的态度。

 清雍正 斗彩山水楼阁纹盘（对）

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  

现行制度造成的惰性，连文博系统也不能幸免。博物馆展示的东西，优劣好坏没有人去考核它，残破旧一眼清的东西无人质疑，而精尖稀的宝贝认的人少，质疑声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犯不着拿自己的纱帽去押与己无益之“宝”。

由此我想到国外博物馆所推行的部主任“一票责任制”的合理性，你是亚洲部主任，那有关亚洲的艺术品征集和选定全由你一人负责，选择错了你逃脱不了责任，这就逼迫你在平时必须努力学习，认真钻研，由不得半点马虎和失误，尤其是在最初部主任人选的选择上，往往作过严格认真地甄别，从资历到眼力，从实践到理论无不一一考核，一旦确定，必是该范围的佼佼者。而国内基本上是以工龄时间的长短和有否理论著作来给予头銜和职称。

五代 秘色瓷莲花碗

苏州博物馆藏

以上还是建立在对十个专家都有一定鉴定眼力的假设上，而现实中还存在根本不具备鉴定眼力的专家。一旦如此的专家混迹其间，那一票否决不就让所有真品全成了屈死的冤魂？

现实中就出现过类似的事情：一位资深藏家受某主办方之邀，希望他先将藏品的图片提供给专家组初选，那藏家先将苏富比、佳士德拍来的几件藏品发去，竞都被专家组否决了，他一气之下，又发去几张从台北故宫和大英博物馆的藏品截图，果然又被专家组断为仿品。我不敢说此专家组没一人具有识真品的眼力，但只要其中有一位滥竽充数的伪专家，那高精尖的东西就必然遭到否决的命运，这位资深藏家藏品的遭遇就是“一票否决制”下的牺牲品。

北宋 定窑白釉印花牡丹花口碗

台北 国立故宫博物馆藏

滥竽充数这个典故是对“一票否决制”最形象的描述。一旦某一天遇上了喜欢听一人演奏的湣王式的领导，他们就蒙混不下去了。